本帖最後由 御神凜 於 16-7-2009 00:47 編輯
《寒凜之月》
※寒夜其一.冬櫻
月亮確實沒有在這晚的夜空出現。
是被雲層掩蓋了它的光芒?還是它本來就沒有出現?
我遙望著窗外深邃的幽暗,世界彷彿被漆黑吞噬了。沒有月亮的夜晚就像沒有靈魂的人一樣,只感到悲傷,唯有行屍走肉。
從甚麼時候開始我會想這種無聊的東西了?
是從我下定決心要成為作家開始嗎。
但是從我成為作家以後,一切也變得不容易了。紙張的夢想就和它本身一樣脆弱,能被絕望輕而易舉地撕碎。
沒有夢想的人就像沒有月亮的夜晚。
一直以來認為只要自己努力,願望中的夢想就能實現。明明不是那麼容易,卻因為所謂的奮鬥心而堅持做辛苦自己的事。但如今只能否定一直以來自己所走過﹑期望能達成夢想的路。
我躺在小夜那肌膚雪白稚嫩的腹部,還有地上冷冰不堪的榻榻米。
她用手指輕撫著我的臉頰,似乎是想靠觸感來窺探我的表情。
然而我還是一面無情地看著窗外的漆黑,彷彿期望著靈魂被深沉的幽暗所囁走。
小夜是一名娼妓。從小就沒有父母,被人口販子賣到這家娼館,就注定了她一生中無法選擇的路。
神賜與她白晢無瑕的肌膚﹑烏黑亮麗的秀髮,卻沒阻止她走進這風塵俗世。
而我只不過是個三流作家。所謂三流,只不過是作文沒有受到大文豪的賞識及提攜,或是沒有錢來打造自己的名聲罷了。
我跟小夜的關係怎麼說也說不清。
夜已深。
小夜似乎有點累,即使她盡量不發出聲音,我也感覺得到她不停地打呵欠。
「已經很晚了。」對我來說,其實再晚也無所謂。我只是要找個藉口讓她休息一下。
我離開了她的懷抱,拾起放在一旁亂糟糟的衣服堆。
然後我把和服丟給小夜。
「要走了嗎?」明知故問。
「嗯……」
「不如先吃點東西再走?」
「不用了。」我冷淡地拒絕了。
她美麗的臉露出悲傷的表情,如此虛偽﹑又如此真實。
是從我的眼中怎樣看她都是虛偽?還是她本身挽留我的心意是虛偽的?
答案我早已清楚,只是我沒辦法消除對她的猜忌。就像明明是自己的錯,卻要把責任推卸給別人。
「再見。」我轉身就離開房間,頭也不回的和她道別。讓她獨自一人留在這個冰冷的房間之中。
也許暫時不見她比較好,但我卻沒辦法離開她。
「反正沒多久我又會再來……」是的,我一定會忍不住再來。
不管是為了再次看見小夜滿心歡愉的神情,還是滿足我那卑劣的慾望。
下雪了。
風霜撲面,每一刻猶如利刃。沒有造成滿身傷痕,卻讓人全身疲憊不堪。
我在路上漫步著,累到沒辦法睡著。
留下的足跡再深,烈風吹散不留痕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也不知道走了多遠。
熟悉不再的街道,形同迷茫不知的長路。我稍微繞了點路,因為我沒有去處。
一瞬間,我想起了小夜。如果沒有拒絕她,那麼她現在可能正陪伴著我在這深寒的夜裡漫步著。
腦海裡一幅我和小夜一起漫步的影像,她卻被另一個背影所掩蓋。
「雪……」不知不覺說出口了。
哀傷如同洪水缺堤,充斥在我的腦海,混亂了我的思緒。
我想起了雪。她的頭髮不太長,只到肩膀而已。但她蒼白的肌膚的確如雪一樣。不愛說話的她,只會用細微的行動和展露其眼神來表示心中所想,但每當我觸摸她小巧又冰冷的手,她總會依偎著我輕輕的說:「很暖。」
原本應該和貴族有婚約的她,卻決定逃出來與我一起。
原本雪不應該受苦,但我卻那麼做了。明明那麼艱苦的生活,她也沒有半點怨言。而我卻不曾體諒她在我面前,那鼓勵我的笑容。
明知道她是真心覺得和自己一起是件快樂的事。
只顧沉醉在這卑劣的哀怨當中……
直至她做了讓我覺得無法理解的決定。
為了我,雪成為了娼妓。
在那之後每當我早上醒來,雪已經不在我的身邊。實在無法想像她和其他低賤無恥的男人同床。
這時候我開始痛恨這個世界,痛恨自己的無能。自暴自棄,盡管雪怎麼安慰我,期望我能夠重新站起來。而我卻藉著所謂的憤怒,對她吼叫出那樣的話……
看著她默默承受,強忍著眼淚不多流一滴。我卻沒有擦走她的悲傷,抹走她的不安。
錯的明明是我啊……為甚麼不反駁……為甚麼……
如今連對雪抱歉的機會也沒有。
若果對她的贖罪是褻瀆神明,那麼即使我將被打進修羅地獄,也在所不惜。
我不敢斷言她是我一生中的至愛,而她卻從未停止佔據著我的靈魂。直至她死後,我仍然沒辦法忘記她。
讓我想起了在母親的葬禮上,父親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悲傷,對我說。
「生命可以很簡單的被奪走,卻再也沒辦法復活。」
沒想到簡單成這樣。
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熟悉不再的公園。
原本充滿回憶,卻已化成悲傷。
公園裡的景物不多,唯獨中央被種植了一棵櫻花樹。即使只有一棵,春天的時候盛開的櫻花不輸給一大片櫻花林。
因為雪就在我旁邊,讓周圍都變得美好。
看著那凋零的櫻花樹,沒想到它春天的時候會再盛開櫻花,只想到現在它枯萎的模樣多麼可悲。
失去了春天的滋潤,再怎麼也振作不起來,枯萎了就是枯萎了。
我的人生亦僅只如此。
風雪讓眼前的視野模糊不清,街燈那穿透不過雪霧的光線灑落在地上,映出某個人的身影。
漸近,亦越漸清晰。
眼前這個男人,如今我也不知道該用甚麼表情來面對他。
「哎呀,原來是你呀。」那把聽起來讓人感到厭惡的聲音還是沒變。
他叫做霧樹,名字和性格都很陰沉的傢伙。
曾經是雪的貴族婚約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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