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帖最後由 聞語騫 於 19-10-2009 20:59 編輯
第一回 我……看得見結界?
I
房間內明明有電燈的,卻是一片黑漆漆的。原因無他,不過是我懶得去按開關。坐在床上,望著那個四四方方的,稱為電視機的東西,螢幕的光源是室內唯一的照明。不知不覺間,外面下起了大雨,對刀如月來說,下不下雨根本無意義,就如電視放映著的綜藝節目一樣。
住在學校附近的公寓,只消站起來跨出幾步,便能看到晚雨中的校園。這裡的租金並不昂貴,卻也不算便宜,尺寸不大的套房,足夠我和映雪居住。
明明知道關了燈看電視對眼晴不好,卻還是為這種程度的節目坐了快兩個小時。刀如月,你真是個莫名其妙的呆瓜啊﹗
我用遙控器把電視關了。如果有鏡子在,我便可以透過微弱的光源,目睹自己的鬱悶的樣子。拖著沉重的身體,我涮了牙,就一頭栽到床上,穿著襯衫睡了。說來奇怪,我平日不穿襯衫,卻喜歡拿它當睡衣。
雨下著。
房間裡是一片完完全全的黑暗,瞌不瞌上眼睛其實沒太大分別。我還是會瞌起眼皮睡覺的,在某些方面,我得承認自己是一個「正常人」。身體四肢慵懶地軟癱在床舖上,腦袋中的思考機能彷彿已消逝無蹤,但意識卻出乎意料的毫無中斷跡象。腦部活躍非常,卻不是在思考,它似乎傳達一個訊息——刀如月的意識還不想讓出它的位置,它存在,並不斷嘗試從外界接收訊息。
外界根本就沒什麼好接收的吧﹗
過了很久,我才有幸進入了朦朧境界。一切回歸寧靜。我不想去算時間過了多久,這種麻煩東西會喚醒我的倔強的意識。刀如月想睡覺的話,便先要讓它睡著。
「姊姊﹗」熟悉的哀號驚破了虛假的安寧。
「如月姊姊﹗」淒然的聲音向我求救。那是一把熟悉的聲音,熟悉得讓人心痛。要伸出援手﹗這麼想著的同時,我發現了一個諷刺的事實。
似曾相識的飲泣聲在腦中揮之不去。半睡半醒的我,分不清這是哭聲還是雨聲。但我知道這不是夢。事實,從未過去的事實。由事實累積成的記憶傷痕,無形的傷口在淌血。
驚雷粉碎了那徒具形式的靜謐。我,也就是刀如月,整個人從床上彈了起來。房間沒有開燈,縱使察覺不到視野的扭曲,我仍是感受到眼眶中的灼熱感。
莫名的恨意突然而起。我確定臉頰上的不是血,是淚。
「沒事的。」映雪道,「姊姊,我在這裡。」很久很久之前,我們就一直交換著種種感情。人家說雙生兒之間總是心有靈犀一點通,指的大概就是這個吧。然而,我們始終是作為『自己』去獲得『對方』的喜、怒、哀、樂和痛。刀如月與刀映雪比任何人都接近對方,卻不代表她們合二為一。
既然無法成為我,映雪也不可能知道我那恨意的源頭。這是任何人都不得接觸的領域,包括映雪在內。
旋風夾帶雨水,拍打著玻璃窗。雨水聲淅瀝淅瀝的,隔著那百葉窗傳到我耳中。這個是輾轉反側,徹夜難眠的夜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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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古老的『東西』,比一切有形之物古老,也比所有語言和記憶古老。
混沌未明,萬物無有。
那『東西』既非起始,也無終結,卻緊密聯繫著起始和終結。
它叫太初。
『那個人』的遺產——
由『碎片』湊合而成的太初之儀。
儀式重現神話。
作為『硬件』的儀器,與作為『軟件』的儀式契合,將開啟無月之夜。儀式需要的,是技藝、符號。儀式舉行的聖域是結界。
然而,這一切不可能是太初。被創造物永遠不可能凌駕於無始無終的它之上。
記憶,一切都只是記憶。
當人、記憶在某場地集齊,我和其他眾多的『我』亦將回歸。
回歸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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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I
楊曉文與他的伯父兼師父楊叢雲對坐著。
不自覺地,楊曉文眨了眨眼睛,不知是因為杯中騰騰的蒸氣擋住了他的視線,還是剛才聽到的話實在太莫名其妙。眼前是白濛濛的一片,楊曉文把眼鏡擱到一旁。
「我……看得見結界?」
楊叢雲沒有馬上回答,只呷了一口咖啡,他小心翼翼地,不讓一向悉心打理八字鬍被咖啡濡濕。年過五十的他,頭髮灰的白的,就是沒半根黑髮。楊叢雲穿著襯衫和卡其色夾克,衣著打扮相當隨意。這男人曾被誤認為藝術家,事實上卻是個鑑別能力不足的二流古董商,進貨時間中會不慎購入膺品。
楊叢雲放下馬克杯,道︰「嚴格來說,你不是看到結界,而是看到當中的能量流。」
見楊叢雲見侄子有點發呆,遂問道︰「來一個小考,記得我昨天講過什麼嗎?」
「結界不是『日常』之物。法師們用各種手段在『同質空間』中劃出『異質空間』,『異質空間』自成一個系統,它是特殊的,說是神聖的也可以。根據法師設下的架構,能量在結界裡集中。」
楊叢雲一邊聽,一邊點頭。楊曉文見狀,滿以為自己通過了伯父的小考,楊叢雲卻突然道︰「說漏了一點﹗」楊曉文不知如何反應,他的伯父自顧自的說了下去︰「高強的結界師不只劃出質異空間,甚至能劃出『異質時間』。系統活化異質時空內的能量流。最好的系統裡,能量的循環會維持系統本身的存在。」
「說回正題,並不是每個人也看得見這些能量流。你這小子可不得了啊﹗」說畢,楊叢雲再次端起馬克杯,小心翼翼地又呷了口咖啡。
「這個能力,很罕有的嗎?」
面對侄子多餘的提問,楊叢雲不禁皺了一下眉頭。「當然﹗」楊曉文的伯父提高聲調說道,「最難得的是你拜師不到一個月就發現了自己有這個天賦。與色盲一樣,像你這樣的人都將自己獨特的視覺當作理所當然。」
楊曉文大致明白了伯父的話,卻不能從中抓住一絲實感。楊曉文既然選擇了超越常識的路,他就不能不擺脫一般人的思考方式。說是這麼說,他還得好好適應往後的生活。畢竟,累積了十九年的習慣和常識並不是一下子就能拋諸腦後的。
合理和真實是什麼?與之相對的荒謬和虛假又是什麼?
瞥了沉思著的侄子兼徒弟一眼,楊叢雲不發一語。
「那麼說,」稱為楊曉文的青年問道,「看得見結界的能量流應該是優點吧?如果這是優點的話,我又該怎樣運用。」
楊叢雲搔了搔首,道︰「這才是最麻煩的地方。我認識的結界高手裡,有這天賦的並沒有幾個。再者,他們的魔法也不會隨便授予別人。」
楊叢雲的某些客人並不是一般人,楊叢雲賣他們的也不是一般古玩。楊叢雲鑑別魔法物品的能力可比鑑別的能力強多了。如果沒有這一小撮客人,他的公司老早就倒了。
楊曉文戴上眼鏡,望了望手錶。「雖然想待久一點,但明天早上有課。」向伯父道別後,楊曉文就離開了。侄子走到玄關時,楊叢雲若無其事的道︰「不要忘了練習新學會的奇術。」楊曉文「嗯」了一聲,隨即把門關上。
從伯父家回到大學,大約要走十分鐘的路,沿途盡是沒有住客的新建公寓,還有一些施工地盤。位處近郊的小鎮,道上行人稀少,柏油路上也沒多少車輛。新鋪成的柏油路很筆直,距離校門還不到二百公尺,抬頭望去,便是大學正門,以及校園內的建築群。然而,楊曉文視線卻一直停留在身前一公尺的地面。
引擎聲炸裂了早晨的靜謐,楊曉文不由嚇了一跳,眉頭緊皺不已。元兇是一台摩托車拖,飛馳在小鎮的道上,其速度之快,小型機車根本無法與之相比。拖曳著廢氣,摩托車有效但毫不討人喜歡地跨示其存在感,車身黑得發亮,橘紅的飾紋如火焰烙般在鋼材上。很遺憾地,楊曉文並不是摩托車迷,他覺得耳膜快要破了。比起摩托車,他更在意車上的駕駛。窄長的褲管、白襯衫、黑套裝,雖然臉容被頭盔擋住,但無疑是女性行政人員沒錯。
幹練的行政人員,狂野的摩托車。破壞了楊曉文寧靜的的早上,這個違和的組合正背對著大學校門長揚而去。
作者時間︰
戰地戀曲下一回,前面的部份由易博先寫,那筆者趁現在寫寫自己的好了。第二回大致完成,但需要修改細節。第三回才頭痛,如月的妹妹映雪出場…… |